这一路上,林玉一直犹豫不决,和周紫玉的这一仗,到底是该输,还是该赢。若是因为照顾七年,相互许诺的苏晴,自然是该输的,可如今,虽说不是他的要求,但父亲做主,两家约定,周紫玉是他实打实的未婚妻,他若是赢了,那她这柄犀利的剑,恐怕真的就只能蒙尘了。
少女心思,林玉不懂,但有件事他明白。若换作是他,不得不带着自己的父亲去找仇家上门认错,将黑的说成白的,笑脸相迎,然后听着对方肆无忌惮地决定着自己的人生大事,看着人家的姑娘耍赖撒泼死活不肯,丝毫不肯询问自己意见,而自己的亲爹也放不出一个响屁,最后好不容易定下,还要被人家冷眼讥讽……林玉真想给自己一巴掌,真他娘的不是人啊。
这窝囊的鸟气,莫说一个娇滴滴的女子,就是个男人也忍不住啊,恨不得提刀抹了脖子。所以周紫玉才会提出这场打斗,但这赌约也很窝囊,甚至有些卑微,赢了至少像朋友一样对我,输了帮你逃婚?少女最后一点的尊严和面子,都放在了这场打斗上。一颗璀璨明亮的珍珠,也许就要因为一场打斗碎成一文不值的渣子了。林玉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。
至于原因,也许是暗无天日山谷里呆久了,不愿意让别人也进来不见天日,也许是她娘临终的叮嘱,说这世上的女子其实很不容易,修剑的女子更是不容易,以后见了要好好对待,再或者,就真的有几分怜香惜玉了。
但林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周紫玉竟然是十级的异剑客,她觉醒剑魂才半年,实力能到这种地步,就说明那剑魂好的过分。林玉躺在花丛里,嘴里吊着一朵花,望着头顶的悠悠白云有些郁闷。早知道对方这么强,他还犹豫个屁啊,直接投降认输就算了,奶奶个熊,白白纠结半天,费心费神。
一剑击败林玉,周紫玉并没有觉得开心,相反,觉得自己有些……可笑。堂堂的周家小姐,自视清高,到头来婚姻大事无法做主,就连未婚夫的一分正常对待,都要通过比试来赢,她打心眼儿里有些看不起自己。
“先说好,我好好对你,绝对不是因为你比试赢了我!”少年忽然从草丛中坐起,盯着她一板一眼地道,那认真的模样,像极了打架打输的孩童在赌气不服。
看少女似乎有些不信,少年立刻又大声重复道:“真的不是!”
这一瞬,周紫玉忽然有些想哭,她破涕为笑,“幼稚,找什么借口。”
少年脸一黑,起身拍拍屁股,收起长剑,“爱信不信,不信拉倒,回去了。”
走了几步,身后忽然传来少女的喊声,“我信还不行吗?信总行了吧。”
林玉回头,周紫玉站在花丛之中笑靥如花,脸上说不出的明媚,她忽然浑身一震,气势又强了一分,少年愣了愣,旋即跳脚大怒,“这日子没法过了,气死人了,真的没法过了!”
少女咯咯直笑。
半晌之后,花园里终于安静了下来,两人坐在桌边,品茶赏花,周紫玉浅尝细品,打量着四周姹紫嫣红,争奇斗艳的花卉,而林玉显然有些心不在焉,举起茶杯一饮而尽,四处瞎看。
“林玉,你想听故事吗。”
“不想。”
“那我讲给你听。”
“想听。”
“我也讲给你听。”
少年更生气了,端起茶壶又倒了一杯,举杯便饮,刚一入口,却立刻跳起身来,狂吐舌头,显然烫的不轻,少女咯咯直笑,递出一块手绢,转身望着远处道。
“周家家主,其实有两个媳妇,一个叫做周姌,另一个也叫作周姌。”
林玉微微一怔,面色有些怪异,他擦了擦嘴,又倒了一杯茶,听周紫玉娓娓道来。
“第一个周姌是周战的发妻,年轻貌美,温柔贤淑,但入门五年,不曾诞下一子。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何况是终是血脉的家族,在名医的确诊下,认定是那女子的原因,后来追问之下才知,曾经为了救周战,那女子受过一道暗伤,所以导致无法生育。于是,原本高高在上,贵不可言的女子,顷刻之间就被打入了冷宫,无人问津,偏居一室。尽管周战爱极了那女子,但却不敢面对当时的家主周晨,只能看着昔日的枕边人,在家族里沦为仆人。”
“周战无能,既不敢顶撞父亲,也不敢面对女子,借酒消愁,醉后被一个拼命想脱离卑贱身份的下人乘机带到房中。男人呐,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,周姌无能,但那下人很是争气,东窗事发之时,早已挺着大肚子,周晨,也就是当初的周家家主,不仅没有生气,反而大喜,将那女子视作儿媳。下人得宠,作为枕边人自然深知周战的心都在周姌身上,于是便问家主讨要了一样东西——周姌这个名字。”
大家族的姓氏和名字都是由家主所赐,就像吴素入了林家之后就不再叫吴素,而叫林素一样,所以名字也是可以被收走赐予的。
“那下人要周战只要念起这个名字就想起自己,而不是那个偏居一处,地位已经和下人无异的周姌。未有多时,改名为周姌的下人,就诞下一子,取名周暮。下人的生活越来越好,但那偏居一处的女子,身体却越来越差,周战还算有些良心,偷偷去看她。但谁曾想,那被诊断为不可孕育的女子竟然也怀了孩子,周战大喜,周晨也终于将那女子放在了大院之中,唤人侍候。”
“但多年来,女子的身体越来越差,虽然有悉心照料,但也不似从前。在她终于诞下一女后,身躯极差,只能卧病在床。好景不长,数年前被逐出周家的下人,周毅得了了不得的机缘,改姓吴,带着一大帮人来黎云镇立足,一番激战,周晨险胜,但也落下病根,不足半年就命丧黄泉。没了周晨,那得了周姌名字的下人肆无忌惮,竟下毒害死了那个卧病在床的女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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